她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久,也没等到秦清叫她起来。
永恩侯夫人面色已然十分难看,若非还顾忌着秦清背后的长公主,她真想破口大骂这病鬼不好好待府里跑出来作什么妖!
“郡主......”永恩侯夫人勉强笑道。
秦清冷冷看向她,那眼神充满审视,永恩侯夫人有些发怵,又觉得丢脸,她一个长辈,怎么能怕她一个病鬼?!
秦清淡淡地看了眼冯月儿,她还维持着那个弯腰行礼的动作,腿脚却开始发抖。
秦清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。
她微微侧目,握住秦沅的手,道:“方才冯家三姑娘问她是哪家姑娘。”
众人目光落在秦沅身上,她手心冒出汗,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,她已经猜到秦清要说什么了。
她脸微微泛红,谨记杨姑姑的话,越是紧张越不能怯场。
秦清倏忽一笑,一贯没什么表情的人笑起来就格外让人惊艳,这一刹如冰雪消融,春花烂漫,所有人都愣了一秒。
她噙着笑,明明这样单薄,众人却在她身上看到了长公主的影子。
不容小觑啊!众人心里齐齐冒出这个想法。
“也不是别家的。”她说话语调很轻,显出几分漫不经心,“我家的姑娘。”
什么?
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,愣了半天,一脸懵。
有些人双眼瞪圆,嘴巴张大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,震惊的说不出话。
秦清轻描淡写一句话,掀起轩然大波!
“我家的姑娘”?
什么意思?!
长公主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女儿?认得义女还是......和其他人所生?
可是不对啊!
这小姑娘看着跟韩云韵差不多大,顶多就是比她小一岁,长公主再怎么强悍也不可能一年生一个吧!
就算是这样,她们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啊!
令人心慌的静寂中,还是那个杜家的次媳颤颤巍巍先开了口:“不知,叫什么名儿啊?”
这次不用秦清开口,秦沅自己就说了,她面若桃花,带着一抹羞怯的笑,不失大方轻声道:“我姓秦,单字一个沅。”
“沅芷湘兰的沅?”先前说话的少女看过来,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沅,这个倒比韩云韵要顺眼一些。
她身边的夫人拍了下她后背,“不许无礼。”
以秦为姓,从水字辈。
要知道皇室这一辈的女孩子都是从水字辈的。
这个秦沅,到底什么来头?
她们想问又不敢问,秦清说完,明摆着是不准备再解释的意思。
杜家的次媳犹豫着想要开口,忽然冯月儿坚持不住,膝盖一软整个人跪了下去,骨头砸在地面,听那一声闷响就知道有多疼了。
冯月儿头晕眼花,四肢酸疼,这一跪下去,整副膝盖差点都给敲碎了,她疼的痛哭出声,撕心裂肺。
吓了大家伙一跳。
秦清面色寡淡,语气带了点惊讶,淡淡道:“我还以为三姑娘早就起来了呢。”
众人:“......”
秦沅弯了弯眼,阿姐好棒!
永恩侯夫人忙不迭让人把女儿搀扶起来送回院子里,又叫人去请郎中,回来时面色铁青,她有一肚子的怨气想要指责秦清心肠冷硬,冯月儿不过是说错了句话,怎么就招她这样刁难了?!
可秦清才说完那句话,这样一来,反倒成了是冯月儿自作自受。
真叫永恩侯夫人哑巴吃黄连,有苦说不出。
秦清落座,秦沅就挨在她身边,一个孤高冷清,一个娇俏可爱,行为举止可谓端庄有礼,十分好看。
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姑娘好奇走过来,落落大方问:“郡主如若不嫌,我便坐在这儿了。”
秦清道:“请坐。”
“我叫宋子苓,随我阿娘的姓。”她自报家门,“我阿娘是康王妃的姐姐。”
秦清礼貌点头,并不多话。
秦沅暗暗皱眉,康王妃是谢策和谢婠婠的母亲,这个跟他们搭边的宋子苓也不是什么好人。
宋子苓看着秦清,笑道:“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郡主呢,郡主不要怪我多话,我只是觉得郡主颇有长公主殿下之风,比府上的二姑娘讲道理多了。”
秦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这......好像又是一个来告状的。
她想起从前韩云韵闯下的祸,面色冷淡下来。
“我家的二姑娘就坐在此,何曾不讲道理过?”
宋子苓先是下意识四周看了下,确认过没看见韩云韵后,目光慢慢落在秦沅身上,她一脸微笑看着自己。
正值五月底,尽管园子里绿荫掩映还算凉快,宋子苓后背还是升起一股凉意。
秦清口中的“二姑娘”,说的是秦沅?
那韩云韵呢?
难道因为长公主府多了个姑娘,韩云韵就变成三姑娘了?可按照年纪来算,秦沅怎么看也不像是比韩云韵大的样子啊。
“郡主,那个头上戴着碧绿的珠钗的妇人,就是怀安伯府的人。”丹心低声道。
经她提醒,秦清终于找到今日来的目的。
怀安伯府今日就来了两个人,一个是庶出大房的妻子,一个是庶出三房的妻子。
这个头戴碧绿珠钗的妇人,就是大房的人。
怀安伯府的当家人几年前因病去世,陛下念其忠心,便让嫡子继承家业,也就是如今的怀安伯。怀安伯府人口不多,子嗣稀少。除怀安伯外,也就两三个兄弟。庶兄膝下无一儿半女,另外两个庶弟一个只有两个庶女,一个只有一个庶子,还是跛脚的。怀安伯自己有一儿两女,皆为嫡出。其中嫡次女就是陛下的惠贵妃。
怀安伯身无长处,可以说整个怀安伯府都是靠着惠贵妃才没没落下去。故此,未曾分家过。
而如今怀安伯府的大老爷,也就是怀安伯的庶兄,就是柳姨娘的生父了。
秦清颇有耐心地等在这,她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,左右都不认识,倒有几个和秦沅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好奇地走过来,请秦沅过去玩。
起初秦清还有些担心,但没想到,秦沅只看了她一眼,眼神充满不舍,软软道:“阿姐,那我先过去了。”就半点不扭捏地随着那几个小姑娘到一旁去了。
秦清不免有些惊讶,抿唇轻轻一笑。
秦沅的表现实在出乎她的意料。
宋子苓的目光在秦清和秦沅身上打转,不知道为什么,她总觉得有些奇怪,心里有一百只爪子在挠,想问出秦沅到底是谁的问题,可这么多人看着,再加上阿娘时不时瞥过来的警告目光,宋子苓只得作罢。
听说这些时日谢婠婠和秦清走得很近,她不如回头问问谢婠婠好了。
与此同时,怀安伯府的大夫人走了过来。
“臣妇见过郡主。”她施了一礼,恭敬道,“上回见郡主还是在宫中遥遥一面,真是难得见到,郡主身体可好?”
她这样客气有礼,秦清自然不会像对冯月儿一样对她。
“老样子罢了。”她握着茶杯,说话滴水不漏。
“我瞧郡主气色红润,想必就是应了那句话,先苦后甜、否极泰来。极好,极好。”殷夫人道。
秦清淡淡笑,“借夫人吉言。”顿了顿,眼中浮现一丝不解,“不知夫人......”
殷夫人忙自报家门:“臣妇的夫君是怀安伯府殷痕,惠贵妃娘娘的兄长。
她说殷痕,秦清自然不知道是哪位。
但提到无人不知的惠贵妃,秦清就明白了,
“怀安伯府。”她觉得有些好笑,长公主对惠贵妃一直是不喜的,这件事众所周知,也不知道怀安伯府的人哪来的勇气过来找她。
真不怕露出猫腻啊。
秦清在心里摇头,大抵是看她年纪小,不经事,好糊弄。
殷夫人又夸了几句长公主,说她们母女十分相像等等,秦清耐心地听着,等到殷夫人无话可说后,终于提到了韩云韵。
“二姑娘活泼开朗,寻常宴会上都能瞧见她的身影,给大家带来乐趣颇多,这次......怎么不见二姑娘?可是生病了?”关怀的话语中藏着一丝试探。
宋子苓插进来,笑眯眯道:“大夫人也这样关心韩云韵呢。”
这话让殷夫人想起冯月儿的下场。
只是冯月儿是意图挑事,她可是真心关怀!
秦清总不至于对她像对冯月儿那样吧!
好在秦清看着很是通情达理,闻言轻轻抬眼,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,温声道:“劳您关怀,阿妗......她好着呢。”
“好就好,好就好。”殷夫人松了口气,继而满脸堆笑,“我也好长时间没见着二姑娘了,她和我们府上的姑娘玩的好,多日不见生怕她病了,故此我为她多问一句。”
在秦清的记忆中,韩云韵确实有和怀安伯府的姑娘来往过,那是怀安伯的孙女,叫什么名字她忘了,但要说两人关系很好恐怕不见得。
韩云韵自视甚高,常常以自己是长公主之女为傲,连公主都瞧不上眼,更遑论对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姑娘了,别说交好亲近,恐怕就是客客气气都做不到吧。
要说这人啊,也真是奇怪。
韩云韵是秦清的妹妹时,她宠她爱她,怎么疼都不为过,甚至她所有的骄纵任性在她眼里都是好的,每每出去还怕她会被别人欺负了去。
可实际上,只有韩云韵欺负别人的份。
如今真假分明,韩云韵在秦清这里,就什么都不是了。她知道阿娘不会放过柳姨娘,可能连韩云韵都会被牵连,所以她也没想过去报复她。
毕竟,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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